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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策兰诗歌一组

2020-11-24 作者:保罗·策兰   |   浏览(106)



线太阳
 
在乌灰的荒野上
一树——
高想
弹奏着光之圣音
天外有歌,彼岸
人生
 

科隆,阿姆霍夫街
 
心的时刻,梦
为子夜零时
而伫立。
                   
有的与寂静对语,有的缄默,
有的在行自己的路。
放逐的和失迷的
宅居家中。
 
大教堂啊。
 
看不见的大教堂,
听不见的河流,
深入我们的时钟。
 

花冠
 
秋啃噬着我手里它的叶子:我们是朋友。
我们自坚果剥出时间并教它行走:
时间返归果壳里。
 
礼拜日在镜中,
酣睡在梦乡,
口吐真相。
 
我的眼睛落向情人的私处:
我们凝眸而对,
交流黑暗,
我们爱着,仿佛罂粟和记忆,
我们睡着,犹如酒于蚌蛎里,
宛若海,浸淫在月的血光中。
 
我们在窗里缠绵,街上有人注视着我们,
是时候了,要他们知道!
是时候了,让石头抖擞开花,
心不安分地跳动,
是时候了,该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
 
 
用一把变换的钥匙
 
用一把变换的钥匙
你打开房屋,屋内
雪花默然飞舞。
随着汩涌而出的鲜血
从你的眼睛,嘴巴或耳朵,
变换着你的钥匙。
 
你的钥匙在变换,语言在变换,
且与雪花肆意共舞。
随着欲把你吹走的风,
雪花将语言凝握成拳。
 

回家
 
飞雪,愈来愈密集, 
鸽白,宛若昨天,
飞雪,恍似你此刻依然睡着。
 
铺天盖地的白, 
皑皑,无边,
雪橇踪灭。
 
皑皑之下,隐隐
有东西跃跃而上, 
灼得眼睛生疼, 
山连着山, 
影绝。
 
每一个
被接回今天的归客, 
立着一个失语的我: 
僵硬,一截木桩。
 
那里:某种情感,
由凛冽寒风吹来,
将他鸽白的雪
白的旗布定格。
 
 
我听见,斧头开花了
 
我听见,斧头开花了, 
我听见,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地方, 
 
我听见,盯着他看的面包, 
正在疗养那个吊死的男人, 
那个面包,是妻为他而烤, 
 
我听见,他们把生活称之为 
独一无二的归宿。 
 

那一汪蓝
 
那一汪蓝,还在寻着它的眼睛,我是最先的饮者。
我从你的足迹啜饮且看到:
你在我的指间滚动,珍珠,啊,你愈长愈多!
 
你愈长愈多,一如所有被忘却了的。
你滚着:黑色而抑郁的冰雹
落入一块告别的手帕,挥成苍白。
 
 
寒冬
 
下雪了,妈妈,在乌克兰:
救世主头顶的荆冠数也数不清的苦糁。
我的泪水抵达不了你,未有一颗。
昔日的挥别空自一个傲影默默……
 
我们已然死去:可你为何不眠,棚屋?
而这风,亦如仓皇的被驱逐者…… 
是他们么,那些个在炉渣里发冷着的——
那些个心旌,那些个臂烛? 
 
黑暗中的我依然如故:
救赎温柔?锋芒毕露?
我的星空但闻竖琴锵鸣,
弦弦根根嘶扯如风……
 
间或有玫瑰时刻悬在琴上。
正阑珊。一刻。总有一刻……
若何,妈妈:成长或创伤——
我也同乌克兰的风雪一道沉没?



诗人简介
 
保罗·策兰Paul Celan(1920—1970),德语犹太裔诗人,出生于乌克兰境内一个居民一半讲德语,一半讲罗马尼亚语和乌克兰语的多民族多文化城市切尔诺夫策(原属罗马尼亚)。1942年,策兰的父母与成千上万的犹太人一起被强逐到纳粹集中营,并先后惨死在那里。策兰本人虽幸免于难,但被迫为德国占领军做苦力。二战结束后,策兰仍长期处于一种没有国籍,没有财产的半流亡生活状态,直到1955年才得以入籍法国,正式脱离了“罗马尼亚难民”的身份。那首成笔于1944/45年,后来震动了德语诗坛的“废墟文学”必读——大屠杀文学代表诗作《死亡赋格》,给他带来了接二连三的荣耀:1958年获不莱梅文学奖,1960年获毕希纳文学奖,成之为与歌德、荷尔德林、卡夫卡、里尔克一般令世界瞩目的德语作家和诗人。
 
策兰出版有多部诗集,其诗歌意象深罕,语义晦涩而扑朔迷离,字里行间几乎无不潜伏着诗人难以摆脱的苦难身世,以及精神层面上的无家可归。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囿于反复发作的精神分裂和抑郁症,策兰的工作与生活严重失常而不能自理。1970年5月1日,这位《罂粟与回忆》《语言栅栏》《从门槛到门槛》的作者的尸体在距离巴黎大约十公里左右的塞纳河下游被一位垂钓人发现。

译者简介

岩子,本名赵岩。欧洲华文笔会副会长。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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